第60章 出关
??一行人换了几次交通工具,最后到了满洲国的边境终于骑上了马。 ??萧冀曦之前只有限的骑过几次马,他爹不屈不挠的想将他养成一个文人,且之前萧冀曦曾以悍不畏死的精神自己趁着他爹不在爬山了马,被摔下来差点摔成脑震荡,虽然没死,却被他爹揍个半死。 ??白青竹老拿这事笑话他,说他肯定摔坏了脑子。后来他缠着白青松学了一两回,好歹能在马背上坐稳了。结果又叫他爹看见,那时萧冀曦已经长到十六岁,比他爹高半个头自以为是个大人了,最终还是被揍的鬼哭狼嚎。 ??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冀曦的错觉,他觉得他爹看见他骑马的时候眼里有泪花。 ??范明看着牵到眼前的马,第一眼就注意上了队伍里一匹耳朵被剪开了的,不禁皱起眉头来。但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界,姿态总要放的很低,只好犹犹豫豫道:“咱们急着赶路,这马是不是容易出岔子。” ??从东北来的那人叫钱德,这名字曾经被萧冀曦惊为天人,认为他父母一定是赵匡胤的忠实粉丝,结果被钱德相当不好意思的告知,生他的时候家里太穷,因而起了个德字,意思是要得钱。 ??钱德听了范明的话,又看了看那匹马,神色也跟着有点不对。他问了问手下人,手下人并不避讳什么,只说是要的马既得快又不能大肆收购,一时没凑齐所以把这匹马也拉来了。 ??钱德知道这事不能怪手底下人,咬咬牙决定自己骑这匹马。 ??耳朵被剪开的马都是烈马,摔死过人那种,他这次南下接人接来的都是要干大事的人,不能在这当口出差错。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阮慕贤忽然走上去拍了拍那匹马。“我来骑吧。” ??钱德大惊失色。他是一路上听着这位先生咳嗽过来的,知道这人是个字面意思的弱不禁风,要是被这马一摔不死也得去半条命,可阮慕贤这时候动作总是很矫健,翻身上马勒了缰绳,手法十分娴熟。 ??那马本来也是要尥蹶子的,但不知为什么在阮慕贤手底下又安分下来。钱德正在惊奇,突然想起一则传说来,脸色变了变。 ??这阮先生一定是杀了不少人见过不少血,身上的血气把这马吓着了。动物都有灵气儿,是最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的。想到这里他对这人不由得再高看一眼,再不说什么话默默的去牵马。 ??萧冀曦瞅着性子温和的马捡了一匹骑上,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始捡小路穿越日本人的封锁线。他们打扮的是商队样子,眼下年岁不太平,敢走这路的商队必然有对付胡子的一套家伙,因此身上带着些武器不足为奇。 ??古时候关内关外风情便大不一样,到今日依旧是如此,但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了。自从日本建起满洲国,一进关似乎就能嗅到一股暮气沉沉且充满血腥的味道。前者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王朝带来的,后者则是入侵者的杀戮所带来的。 ??进了关之后一行人便显得有些沉默了,他们打起全副的精神来预备着和日本人打遭遇战,但因为路线特意选的偏僻,一路上都是穿山越岭。速度虽然慢了些,日本人不认识山里的路等闲不向里派人,走的倒是顺遂。 ??这一夜依旧宿在山里,山里四月份依旧是冷的很,好在人多势众不怕猛兽来袭,敢于点火来驱散寒意。萧冀曦往故土返回的热情是几乎被风餐露宿消磨殆尽了,这么些年里他吃过的苦加起来抵不过近两年,而近两年的苦楚又仿佛是浓缩在这十几天的路上。 ??日子一天天离得四月二十九日近了。他们都知道那一天上海是要发生大事的,那之后整个东北都会被气愤的日本人搞得更加戒备森严。如今面上溥仪是宿在所谓新京,实际上是悄悄的呆在他心中那个盛京。 ??那是日本人默许的。狂妄自大的日本人以为把新京布置成天罗地网可以引去更多的刺杀,而后便能顺理成章的杀鸡儆猴。但他们低估了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多少人不顾性命也要与他们作对,而溥仪周围又总有太多服侍的人,因此溥仪身处何方,并没有瞒过真正消息灵便的人。 ??以天津为前站也是有深意的。 ??溥仪曾在天津活了七年,北上的时候却没有带走全部的随从。那些留下来的随从有的被日本人寻着各种由头杀了,也有的早早藏了起来。那些人肯于做旧日的游魂,不代表他们肯做另一个异族的走狗。 ??他们从天津带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太监。太监长到这个年岁就很能看出与常人的不同来,虽然藏的很严实,最后还是被挖了出来。 ??这人经历也算传奇,据他自己说是点实在太背,前面被家人送进了宫,后面辛亥革命一声炮响。他兜兜转转跟着溥仪从北京到天津,好容易脱身却叫人绑来了东北,这么一看,他点实在背的空前绝后。 ??“咱自己是没了后,可这中国总还是有后的,不能都做了奴才。陛下这是想着祖宗基业想昏头了,提早下去也好。”太监先前被他们寻着的时候很痛快就答应的合作,并发表了这样一番言论,也不知道他的痛快是因为一边摆着钱一边摆着枪叫他选,还是他真就是这么想的。 ??这些人对这太监是有戒心的,没有全信他的话,一路上看管的十分严实——毕竟这话显得似乎太进步了一些,不像是个太监能说出来的——萧冀曦一直是远远的看着,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。 ??这会太监窝在离火堆很远的地方,身上的棉袍子已经因年岁变得太薄不足以御寒,但他不乐意往前凑,甚至希望能走的更远些,但显然那是不现实的,这群人看他看的很紧。 ??萧冀曦坐在阮慕贤身边看了远处那个佝偻而伶仃的身影好一会,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。